许多年前,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。今天,刘晓庆身体力行地为此论断做出补充:防腐要趁活着时就充分展开。这样说,并非仅对她所创造的,天山童姥式的脸部奇迹作出比喻,年近花甲仍可以拍几张豆蔻的照片出来,无论对当今的整形医学、化妆术,乃至图片后期处理技术来说,都不算什么难事——我所说的防腐,是指那种不被岁月击垮,不被痛苦折磨,不被厄运湮没的精神,事实上,不仅未被击垮、折磨和湮没,她反而越挫越勇。
你看她这几天网上自曝的那几张像女高中生一般紧实、阳光,活力四射的照片,笑得仿佛那些相关她第四任丈夫,71岁的王晓玉私生子怨父冷血的传闻,对她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似的——事实上,不如说,这副通过冻龄微整形冻结的笑容,笑得就像这57年来,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都好得不能再好似的。
而事实上,将命运多舛这个词放在她身上并不过分。至少有两件事,在她的一生里都算得上走麦城。一是在她拍完《火烧圆明园》和《垂帘听政》后达到事业巅峰,却毫不顾忌地破坏青年男演员陈国军的家庭,引发群唾;再就是逃税入狱一年多,几乎令她身败名裂。
一个人遭到重大打击后的反应有两种,一是一蹶不振,二是坚忍不拔;坚忍不拔又可分为两种,一是卧薪尝胆、伺机反扑,二是同样卧薪尝胆,却要对外摆出一副锦衣玉食的姿态来,同样咬着牙伺机反扑,却要处处透出股江山在握、美女在侧的睥睨来。
刘晓庆即为第二类的第二类。她拥有一颗极其罕见的,歇斯底里、拼命三郎式的,伪装成自尊乃至自傲的虚荣心,无论处于如何恶劣的逆境中,都装也要装出一副喜不自胜的优越感来。就像文革时某位心如莲花的女知识分子,就算被挂双破鞋游街,也要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在脸上抹好雪花膏再游。
这是性格使然。称之虚伪当然可以,但若没有极其坚韧的神经,也难以撑得起这种程度的虚伪来。
就算垫底也要做出第一名的样子,令刘晓庆在娱乐圈里独树一帜,一见到她,各色圈内人就算不掩鼻而去,亦敬而远之,这种孤立显然对其伺机反扑、翻身做主的人生理想不利,却也从相当程度上,为她落草为寇、占山为王,肆意醺酗其女皇瘾建立了客观基础。
一定程度上,她不仅站在整个娱乐圈的对立面,甚至站在整个社会的对立面。
在她谈到陈国军因她刚离婚时她所承受的舆论压力时,说“我向社会宣战”。那是1982年,27岁的刘晓庆如此不讳道德地阐述了她对婚姻和第三者的态度:“……对我来说,没有结过婚的男人都是些愣头青,想要有男朋友只有在结了婚的男人中间找。但没有人为我去离婚,离婚太复杂了。他们害怕并且也会在这相当于死一条命的离婚大战中间失去声誉,失去前途,失去一切,然后再失去我。”
30年过去了,据说当今世界的观念更多元,更开放,也有不少喜欢当众炫耀叛逆的年轻女演员,那么,你能从中找出一位敢这么说的吗?
刘晓庆所自诩的女强人跟波伏娃所幻想的女权主义者背道而驰,无论在事业上,还是在两性关系上,刘晓庆一直在努力的,不是战胜男人,而是成为男人。这其实是一种颇主流的,在男权社会中对女权的误解,即女人借用男权社会为女性提供的角色来成为男人。现在不是流行说女汉子吗?刘晓庆才是此中翘楚。
往极端里说,刘晓庆不是企图跟男人平等,而是致力于将尼采所说的那句“去女人那里时,别忘记带上鞭子”改为“去男人那里时,别忘记带上鞭子”,男人对她来说无非玩偶、台阶和某种符号而已,就跟男权社会里女人对男人而言那样。
我还记得多年前一条狗仔拍到的新闻,在横店某个剧组里,比刘晓庆小10岁,时为其第三任丈夫的阿峰尾随古装装扮的刘晓庆回到宿舍,不一会儿,他端了一盆尿出来,去厕所倒了。当然,你尽可以说,伺候衣饰繁冗的妻子小便也有一种男子气概在。但这个场面,实在太具象征意味了。
直截了当说,陈国军、阿峰,乃至颇有沙文主义之风的姜文,都是刘晓庆某段人生中的小狼狗——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当权者一样性欲高涨。
而她的第一次婚姻——1976年,当时身在成都军区话剧团的她梦寐调到北京,而唯一的途径只能是结婚调动,这就是21岁的她嫁给北京总政文艺单位的小提琴演奏员王立的原因。目的明确,现实而冷酷,人们总评价其“敢爱敢恨”的刘晓庆眼里的婚姻,莫不过此。
关于目前这场新人年纪加起来已超过130岁的婚姻,有一些浪漫的人甚至想起了马尔克斯的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里,两把颤巍巍的老骨头在大海上交媾的感人场景——至少,这些浪漫的人说,作为刘晓庆的脑残粉,在追求了她这么多年之后,这位风烛残年的王晓玉尽管抱得归的美人已度过了更年期(我猜),但总算是给了自己的人生和情感一个交代。
嗯,这么想挺好的,我这么写下来都不仅心中一荡。如同刘晓庆永远呈给我们的不老仙子和极乐人间一般,就让我们跟她笃信这一切那样笃信这一切吧。为什么不呢?